专访曹振水 & 王文杰｜期待万米纪录引爆中国中长跑雷管式爆发

5 月 31 日，日本横滨第 321 回日本体育长距离竞技会 NCG 的男子万米比赛，来自清华大学的王文杰以 27:48.68 夺得第三名，成为首个突破 28 分大关的中国选手。从此，一项封存 18 年之久的中国万米纪录就此告破。

相比于举国体制之下的各省市运动队，清华大学长跑队有独特的存在方式和意义。从上世纪五十年代起成立的这支队伍在一批批清华人不懈付出和努力下，近些年培养出在竞技舞台闪耀的一个个队员。

从 2024 年名古屋马拉松的夏雨雨再到 2025 年的王文杰都是长跑迷们耳熟能详的名字，这两位运动员都是从 1989 年就在清华大学执教的曹振水教练名下。再到早些时候的李翔宇、李俊霖、滕海宁。从清华走出来的优秀体育生不仅在竞技场取得突破，更是在竞技场外将运动员的天性发挥到极致。

在曹教练和王文杰回到北京的一天深夜，跑野与俩人对谈，想听听王文杰打破万米纪录之后，师徒二人的思考，看看他们究竟是做对了什么，才让突破来得如此迅猛和真切。也是想通过俩人的总结，给更多在中长跑这条路上走的人得以启示。

何杰碰触国家纪录之前，首先是他敢于想象——自己是不是有机会去和纪录较较劲。

于水庆在仁寿半马之前，首先是他告诉自己——要跑个大的。

张德顺在东京马拉松前，首先是她告诉自己——不要靠积分达标，要去靠成绩。

吴冰在参加亚锦赛之前，首先是她知道，朝鲜选手不是那么可怕的。

最后，他们都做到了。

王文杰也是如此。曹教练透露，在首都高校比赛结束后，他观察到弟子的状态依旧在线。他说，28:38.53 的比他预想的要好很多。曹教练知道，北京高校的竞争力还不如长跑氛围浓厚的日本长跑比赛，“长跑比赛，看天气，看节奏，看对手，每个环节都非常重要。所以这也是为何日本的竞赛体制比我们更利于出成绩。”

所以在结束高校比赛后，曹教练立刻选择向田协报备，向赛事报名，来日本体育长距离竞技会跟高手比拼一下。今年如果有适当可以碰触纪录的时候，都可以试试。他并没有给弟子灌输必须拿下纪录，但师徒俩心照不宣，在竞技水平更高的地方，发挥出自己更好的状态——是运动员站上赛场的使命。

“上半年文杰受伤缺席了很多的比赛，我觉得在北京高校这场比赛中，他恢复到了 9 成。因为这场比赛主要是他带的大家跑的，而这和他跟在高手身后跑又还不一样。我想着日本比赛更多，水平更高，所以就查看联系，报名直至成行。”

在曹教练心里，“纪录始终是能破的，只是早或晚而已。不过，他也承认，王文杰在横滨的发挥比自己的预想还是要更早一些，更快一点，幅度更大一点。

不过，王文杰说，即使是一次急行军，曹教练也没有给自己太大的压力，师徒俩抱着提高成绩为主的目标来交流学习，自己跟自己比有进步就好。赛前，学会压力的释放和转移，让王文杰轻装上阵，让不敢想成为可能。

在专业队，教练较严苛地管制着队员很多的言行。直到现在，还有些队伍进行比如收队员手机，规定回队时间等等。近乎“军事化”的管理背后，流露着大时代背景下，对正在成长的队员们的约束。

但在曹教练所带的清华中长跑队，他对队员的管理，有时会采取所谓的“放养”，把队员成长的机会和对自我思考的能力交给自己。

曹教练不会收手机，更不会时时刻刻都站在运动员背后盯着他们。“我带他们的时候，不会收手机等，甚至训练有些慢跑的时候也不一定会盯着。我觉得他们是成年人了，该是给他们一些自由空间去自我把控。比如一个慢跑，我盯着他们，一会儿说这里不好，那里不好，看似对他们好，但这些如果交给他们自我掌控，可以根据状态快一点，慢一点，自己思考要跑多少时间，他们会自己在训练中发现问题，然后进行自我调整。” 这才是曹教练看中的优秀运动员该有的“自驱力”。

著名中长跑教练李犁是曹振水教练在北体大时的师兄，俩人有时会探讨中外专业田径队训练的理念和队伍管理方式。曹教练用自己培养李俊霖到王文杰的例子，证明国内大环境下，对队伍的管理训练模式在不那么拘谨和压抑的前提下，可以让队员们在一定自我掌控的基础下，继续提高其竞技水平。认知决定高度。

当然在马拉松时代红利的刺激下，一些教练或队员在训练和参赛策略更注重于对当下利益的追求。在曹教练眼中，他不想让自己的弟子成为各大商业赛事的常客，而要求运动员眼光放长远些，

“很多事情欲速则不达，有些事越考虑的不长远，有可能越得不到。如果违背一些运动规律，把队员身体在打基础时就损害，不一定是好事。大家都已经成年，每人都也有自己的长远和近期目标的规划，在什么比赛中出大力，什么比赛中出小力，彼此都有清晰的认知和划分。”

是否能在汹涌的时代面前，保持清醒而冷静的认知，把竞技体育看作是自我成长的另一面，以此进行自我长线投资，是曹教练之所以能在清华中长跑队带出一位又一位学生运动员的前提。他说，在王文杰打破国家纪录之后，有几位一直关注中国中长跑的 80 多岁的老一辈教练在赛后给他打电话祝贺。他也知道，这是一代又一代体育人不断推进和努力的结果。

“我个人感觉这个成绩听起来确实不错，但是放在世界、放在亚洲，还有提升的空间。”师徒俩已经把打破纪录的兴奋转化为对下一个高度的继续探索。

在曹教练眼中，他希望王文杰打破的万米纪录像一个即将引爆中国中长跑的雷管，能让之前中长跑项目在接二连三的刺激下引起更大爆破，“中国田径的一些项目在近些年来取得很大的突破，由原来的不行变行，为何中国的中长跑不行呢？我们希望万米纪录可以把中长跑继续向前推动一小步，引起雷管爆炸，让更多的中长跑运动员不断突破，形成爆发式的前进。”

说起雷管式爆炸，跟王文杰齐头并进的要属于水庆持续稳定的高水平发挥。在王文杰打破国家纪录前一天，于水庆闪耀亚锦赛。

王文杰也说，希望在以后比赛中，可以互相促进继续提高成绩。而曹教练把俩人的冒头并闪耀当作是互相成就的过程，“王文杰的表现对于水庆是鼓励与鼓舞，我们看到于水庆在亚锦赛取得好成绩，对我们也是很振奋，有这么几个孩子互相促进，互相帮带，互相竞争，可以让整个项目群获得提高，短跑就是这么提高了。所以我常常想，一花盛开不是春，万花开放满园春。”

曹教练对王文杰的打造也有长远的目标规划，他说，“他年龄还不大，所以不管是 5 千米，还是 1 万米或者马拉松也都有可能。所以接下来要继续夯实场地基础，为未来的马拉松做一些储备，有可能在未来尝试马拉松的奥运标。”

在曹教练眼中，全运固然重要，但也是选手未来自我成长一系列比赛中较重要的一场比赛而已，不会成为其自我成长的终点，“全运会在中国比较受关注和重视的赛事，但毕竟也只是赛事而已，我们从思想重视比赛，把它当做展示自己的舞台，但也遵循顺其自然实现目标。我们把全运会当做众多比赛中稍重要的比赛会尽量发挥，尽力表现，比得不理想会找原因，将来路很远，往前我们再训练，舞台很大。将来表现的机会还有很多。”